耳朵里全是冰冷仪器运作起来的报警声。

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。

那天，天色很阴暗，从窗户看出去，像是要下雨。

我醒来的时候，除了医院的仪器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。

外面也空荡荡的样子。

我的液体大概是输完了，手上的针头已经取了。

我下了床，推开门往外走。

走廊黑漆漆的，所有房间都关闭着，加上我这一间最靠里面的。

可一侧房间里又有光透出来，那是外头的光通过门上的小玻璃口射到了地上，很微弱。

我走到房间门口，就不敢再回头，总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东西，在盯着我的后背。

我只好往外走。

外面，大概会有人吧。

走过每一个房间，我都不敢抬头去看里面。

里面会有人吗，没有吧。

因为没有声音。

走到一半，我强迫自己往后看，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后，才又往前走。

我很害怕。

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直跟在我身后。

这个东西可能在我回头时藏在了我的脑袋后面。

我转来转去地看。

没有看到。

就在这时候，我听见皮鞋凌乱踏来的声音，在向我走近。

那个男人，他骂了一句什么，向我冲过来。

他勒着我的脖子。

他说你怎么不去死。

他说你为什么要生下来。

我从梦中惊醒。

这梦魇困扰了我许多年，我不敢再梦下去。

我开始回想，因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。

那个男人开始醉醺醺的时候，我还不太清楚。

等他渐渐醉着出现在我面前时，已经晚了。

小时候太傻太单纯，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特别美好的世界里，家境一般，但父母疼爱。

可我没想过，父母的疼爱，也可以变质。

刚开始，是看我的病。

后来，就是救我的命。

再后来，就是他们之间，生出了病。

我也曾听过他们吵架，在病房门口，他们以为我睡着了。

我听到的那些内容，现在已经想不太起了。

只是那个男人，曾经多爱抱我拥我入怀，如今就有多憎恶我多恨我。

只要醒了，就睡不着了。

从回忆小时候，到回忆一年前。

他还好吗。

我走了，他还在找吗。

我走得这么远，离他这么远，他想我的时候，会是怎样的模样呢。

他那么固执，大概也会固执地恨我吧。

可我攒了好多离开的理由，最大的那一个还没有实现，我不会轻易回去的。

就算，我一个人，在旧金山。

第一次看到王源的时候，是旧金山一个超市门口。

那么多人中，他一个人，瘦弱的样子，和固执的嘴唇。

他手上拿着一块板子，上面用中英文写着应聘家教老师，薪酬很少，少到联系上眼前这个少年，感觉就像是聘了一个童工。

这让鲁楚生出一种想帮忙的冲动。

旧金山这么多中国人，他唯一想要靠近的，竟是一个瘦弱的固执的少年。

可王源哪里这么好靠近，认真的言语，严格的距离，诡秘的身世，好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一只小鸟一样，让人充满好奇。

鲁楚喜欢挑战好奇。

鲁楚喜欢王源。